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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4章酒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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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4章 酒會

喬樟很明白,當一個商人在這種時候忙裏偷閑專門看向你的時候,是她在特意觀察你。

“是麽……”喬樟也笑笑,抿了一小口紅酒,在白易形的觀察下選擇了一個模糊不清的詞:“略有耳聞。”

對於這樣的回答,白易形顯然有點失望,她知道以她目前在業界的聲望和她類似時學謙的外表,喬樟一定會去查她的,本想就此試試喬樟對她的態度,可喬樟似乎對她沒什麽態度。

在她原先的設想中,喬樟對現在的她不管是欣賞也好,厭惡也罷,總歸會有個特別的情緒才對。

可是沒有,在白易形的探查下,她沒有發現喬樟對她有任何特殊態度。

這是白易形最無法忍受的事,她只能在心裏揣測,喬樟這肯定是成心的,這樣才能使她稍感平衡一些。

大廳裏人來人往,樓下還有幾場即興舞會,白易形全然不感興趣,只在這個安靜的一角同喬樟暢談著一切。

作為同行兼目前的競爭者,喬樟也一直和白易形談著些沒什麽信息含量的話題,今晚她就是想看看,白易形的目的到底是什麽。

“那時候,在W&H的工作,是我職業生涯中第一份工作,至今使我難忘……不過和喬總可能沒什麽交集的機會。”

白易形當然猜不到喬樟在想什麽,她先是不斷講述著自己的過往,說些旁敲側擊的話,僥幸的期盼著喬樟能想起來點什麽。

“……流失了白總這樣一位優秀的員工,可是個不小的損失,我可得好好反思反思。”喬樟客套著。

“這可不必,誰都知道喬總的企業管理能力向來是一流的,在貴公司工作的那五六年我也學會了很多東西……”

又聊了一會兒,白易形無奈的發現喬樟不愧是商場斡旋的老手,兩人看似聊的開朗投機,但其實喬樟從不涉及更深入的問題,對白易形這個人不表現出半點的好奇心理,並且自始至終都沒有認出她來。

白易形不無沮喪的在心裏念叨著:“她就不問問我為什麽要離開公司?為什麽要獨立創業嗎?她一點也不想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?”

眼見喬樟杯底的酒要飲盡,白易形有點急了,從沙發上站起來,手搭在吧臺上,然後笑說道:“同為創業者,喬總知道我創立博約的初心是什麽嗎?”

“什麽呢?”喬樟看起來對這個問題稍微感興趣。

白易形瞧著她,端詳喬樟許久,才道:“為了站在高處,讓人們記得我。”

說完這一句,白易形瞧著喬樟,心裏盼著對方能頃刻間想起一點關於自己的什麽,甚至認出她來。

喬樟對她這聽起來帶有赤|裸|裸功利意味的自問自答感覺有些奇怪,但也沒有多想,只是平靜笑道:“白總真性情中人,從這個意義上講,白總已經成功了。不過……也不一定站在高處才會使人記住吧。”

有些人風光一世,也會很快被世人遺忘,有些人埋名一生,卻會被歷史銘記。

只是把讓他人能記住自己作為最高目標而拼搏努力,雖也無可厚非,但絕對稱不上格局遠大。

聽著喬樟禮貌的恭維,白易形又一次氣餒了,她扯出一抹笑來,小聲道:“哪裏算什麽成功啊。人們總是健忘的,總是把一切事情都忘掉。”

喬樟繼續客套的接道:“既然會忘掉,說明根本不重要,不過像白總這樣成就斐然的企業家,是會有很多人記住的。”

這只是喬樟隨口附和的一句話,可是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,那一句“既然會忘掉,說明根本不重要”瞬間刺痛了白易形的內心。

是啊,自己對喬樟來說,從來都是個壓根不重要的人物。

“也許吧……”白易形有氣無力的答了一聲。

喬樟現在看向白易形的眼神,還是那樣得體的、標準善意的目光,這不同於多年前她投向自己員工的那種欣賞尊重的目光,而是投向一位商界同行的、禮貌中藏著警惕的目光。

雖然這兩種目光有所差異,但總歸都是投向陌生人的目光罷了。喬樟面對白易形的時候是這樣的,在面對其它的同行A、同行B、同行C……也會是這樣的。對於喬樟來說,白易形只是一個初次會晤的無名女子,再沒有別的什麽了。

熱情善聊的白易形沈默下來一陣子。

喬樟在這個空檔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時學謙,她擡手輕輕摸了摸掛在頸間的那顆冰藍色的吊墜,心間有些溫暖,每次出門,她都會戴著它。

“一切美好的事情是不會被忘記的。”喬樟慢慢說道,抿了最後一口酒。

白易形被喬樟眼中流露出的這片刻的溫情給擊中了!這樣的喬樟,是她從來沒見過的,她猜不出,此時的喬樟,是想到了什麽?什麽人什麽事能讓喬樟露出這樣的一面?

她有點控制不住的一直看著喬樟,心道,一個最美麗的女子,到了最美麗的年紀,恐怕就是這般光景吧。

白易形生怕喬樟品完酒就這樣走掉了,便馬上又坐下來,開始聊一些工作方面的事情。

喬樟其實並沒有要走,她還沒把這個人看明白呢。而工作事業正是一個不錯的話題切入點。

兩人各自發表了幾句對目前人工智能產業的看法,喬樟看似隨意的補充了一句:“下季度的發布會馬上就要開始了,這個時間白總還有空來參觀博覽會,一定是準備充分了。”

“其實也沒有太空閑,公司的事務還多著呢。”白易形笑道:“據說貴公司也會在夏季差不多的時間加開一場發布會,想想這個,我們博約還挺緊張的呢!”

“可不敢小覷了,誰都知道,博約這半年來的產品很有亮點,各個方面都吸取了市場上其他產品的經驗。”喬樟由衷誇讚道。

“這個嘛……”說到令博約在人工智能界異軍突起的狩獵者型號產品,白易形也有點小得意,“在整個產業鏈裏,博約並不介意最後一個進入市場。”

這句話的寓意很明顯,那就是對於任何與互聯網相關的產品,最後入局者可以對其產品類型、特色和價格加以調整,以便在競爭中取勝。

長江後浪推前浪,前浪死在沙灘上。這也是為什麽智能產業更新換代快、多數公司容易建立很短時間就被後浪打倒的原因之一。

喬樟點點頭,部分認同了這個觀點,“這麽說博約即將在大眾的視野前帶來更新型優化的產品了。”

白易形看著喬樟,微微一笑,“怎麽……喬總很好奇我公司下個發布會的內容嗎?”

這話一出,喬樟眼中立刻閃過一絲沒來得及隱藏的驚訝。

白易形怎麽會這樣說話呢!

一個公司的發布會具體內容,在亮相之前,可是最高商業機密,那可是要像守護命脈一樣守護的東西啊。

按照正常的對話套路,在喬樟說了那句敷衍的誇讚後,白易形也只需要接著客套的敷衍幾句“哪裏哪裏,我也對喬總公司的新產品拭目以待呢”,這個話題就算恰當的結束了。

可是白易形卻來了這麽一句,她是想幹什麽?

能仍出這麽一句話的人,不是腦子短路了,就是不懂社交套路。

但很明顯,白易形既沒有腦子短路,也絕非不懂社交套路,她就是故意要把話題引到那個敏感的方向去的。

“嗯……”喬樟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。

白易形很“體貼”的沒有給喬樟尷尬冷場的時間,而是繼續笑談著說了句:“喬總如果感興趣的話,我很樂意講講。”

說完這一句,她就盯著喬樟的眼睛,微笑等待著喬樟的反應。

沒有人知道她此時淡定的外表下有著怎樣強烈的願望,沒有時間了,她等不及了,就這樣吧,她要讓喬樟現在就明白她的感情。

喬樟一聽,果然更加驚訝了,腦子裏飛速的轉了起來。

很樂意講講,白易形這是什麽意思?是字面意思嗎?是想把這麽重大的商業機密在這裏就這樣輕描淡寫的透漏給她嗎?透漏給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?!

喬樟看著白易形盯向自己的眼睛,在這雙眼睛裏,只有不顧一切的坦然與堅定。

白易形的眼睛似乎在告訴她:是的,這是真的,不用懷疑,只要你問,我就會告訴你,全都告訴你。

也就在這幾秒鐘時間,喬樟終於幡然重新認識了白易形這個人,以及她出現在喬樟面前的目的。

白易形的終極目的,是喬樟這個人。對她來說,比起喬樟,任何商業機密都是糞土。

喬樟這下是徹底看明白了,明白的同時,她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想到自己,也不是想到白易形,她第一個念頭,想到的是白易形那其他兩位合夥人。

白易形就這樣決定心甘情願的把一場商業機密告訴喬樟,那她有沒有考慮過公司其他兩位合夥人的心情?她有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?

她這是想用整個公司團隊的利益來做自己追求別人的情感籌碼嗎?

這就是白易形體現深情的表達方式嗎?以利益割讓的方式?

她當她是周幽王為了褒姒玩一出烽火戲諸侯吶!

喬樟不禁為創立博約的另外兩位合夥人感到深深的憐憫,怎麽就搭檔了白易形這麽個過河拆橋的隊友?

就在這一刻,喬樟也看透了白易形這個人。如果一個人眼裏心裏最重要的東西就是金錢利益,那麽必然的,這個人在向自己傾慕的人表達愛意的方式,也一定是拿利益去討好對方。

並且她內心還會產生一種自我感動的熱烈情緒:你看,我都把我最重要的最寶貴的東西掏出來奉獻給你了,我多愛你啊!

道不同,不相為謀,三觀不同,更無法在一個頻道裏交流什麽,對於這樣的“白氏”告白,喬樟怎麽可能被動容,不僅不動容,她甚至有點生氣。

想想看,這就好比在強者如雲的棋賽中,你本來是棋壇上叱咤風雲無人能敵的前輩老手,這時候突然殺出來一匹剛出世的黑馬,打敗其他人,飛速晉級,有一天終於輪到你倆公開較量一番了,較量就較量唄,可是剛一開局,年輕的黑馬選手突然沖你說:“前輩,我仰仗你多年了,這一盤我就先讓你幾個子,以示尊敬如何?”

這不是氣死個人嗎。

喬樟和人公開公正的競爭,什麽時候輪到別人讓她一招了?在喬樟眼裏,這不是討好,是蔑視!

她徹底不想待在這裏了,也沒必要待在這裏了,她已經了解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一切,站起身來,笑容禮貌又疏離:“謝謝,白總雖然好意,但我想不必了。”

話說到此處,喬樟正要盤算著怎麽找個由頭離開這個地方,就見前方走過來一位西裝革履的賓客,喬樟雖然不認識這人,但也不奇怪,在這樣的社交場合,人來人往的互相結交,無非就是些這個總、那個董的。

那人直直朝她走過來,簡單的自我介紹了一下,原來是為珠寶大亨,一眼就看向喬樟項間那枚純粹剔透的吊墜。

珠寶商沒怎麽寒暄,就有些激動的朝她說道:“這不是寶石吧。”

這話讓喬樟有些詫異,能一眼看出,說明真是厲害的行家,“是的,的確不是。”

白易形也註意到了喬樟的吊墜,感覺這吊墜的確比普通藍寶石要閃耀一些。

珠寶商思考著又請求道:“喬小姐能否大度的讓我一探究竟,在這到底是什麽礦物?”

喬樟有些猶豫,可是看了一眼旁邊的白易形,心想這不失為一個趕緊離開這人的時機。

“喬小姐放心,我有專業的珠寶鑒定師,不會對它造成一丁點損害的,我想喬小姐也一定希望知道它為何如此奇特耀眼吧?”珠寶商再次出聲保證。

喬樟有點心動,又看了一眼白易形,就答應道:“好,不過我現在不太方便,我們可以一會兒約在在樓上的茶餐廳,麻煩您稍等。”

珠寶商爽快的答應下來,轉身先一步而去。

白易形看出喬樟這是馬上要走的意思,感覺有點突然,也跟著站起來,想了半天,才不知所措的擠出一句:“那麽,喬總,今天就到這裏吧……真遺憾。”

喬樟把酒杯放下,看了看她,繼續維持著那抹疏離的笑容,忽然說道:“你真的感到遺憾嗎?”

稱呼變了,從“白總”變成了直接的“你”。

白易形這下感覺到了,自己方才的話已經足夠讓喬樟察覺到她的心意了。

第一次將埋藏心底十年的秘密袒露出來,白易形更緊張了,吞吞吐吐的道:“我……”

“如果你真的愛一個人,請少一些算計和籌劃。”喬樟毫不客氣的直指核心。

這樣直截了當的話語嚇的白易形瞬間啞巴了。

喬樟看看她,繼續道:“如果真的心有所念,請讓自己變成更好的自己,更好的生活下去,就可以了。結果已經註定,不必強求。”

白易形痛苦又掙紮的看著神色平淡的喬樟,她怎麽能做到不強求呢,這麽多年的念想,是說不強求就可以突然不強求的嗎。

從白易形的眼睛裏,喬樟明明白白的看出了她的心理活動,白易形這類比著時學謙改造出來的外表和氣質,早已讓喬樟不滿很久了,可喬樟依然保持著最基本的人與人之間交流的教養,語含委婉又明明白白的告訴給她:“如果只是一味地模仿別人,你終究會失去的……是最寶貴的自己。”

生而為人,最應該寶貴的,難道不是自己嗎?

“模仿別人”四個字不嚳一個炸雷響在白易形耳邊,仿佛能將她所有的見不得人的面目都撕開了。

既然都說到這種地步了,也無需再虛與委蛇的客套了。

白易形還是不甘心,她抓住最後一絲希望,艱難出聲道:“我只問最後一個問題,你現在身邊還有人嗎?”

喬樟不假思索的立刻回道:“我心裏,一直有人。”

……

喬樟毫不留戀的走了,只留下白易形一個人杵在原地。不知不覺已是深夜,會場裏的人群也漸漸稀落。

白易形還是站在原地,遲遲沒有動彈一下,她目光木然的看著會場中從遠及近的一切。

散場的酒會器物淩亂,像極了瘋狂的女人卸了妝後的樣子,只有侍應生留下來在狼藉中一一收拾。

白易形站了許久,也看了許久,突然慘然一笑,她發現,這或許才是紙醉金迷的名利場唯一真實的片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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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4月26日份的更新~又晚了一小時(求輕拍)

ps1.這個珠寶商情節,前面提到過(在小時送禮物那章),小夥伴們還記得嗎?

ps2.關於創造白易形這個人物,最初的靈感來源是茨威格的一篇短篇小說《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》,但只是靈感來源而已,作者菌創造出來的這個人物和那裏面的人物還是很不一樣的,而且表達的主旨也完全不同(劃重點)!!

茨威格寫《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》主要是為了表達對小資產階級文人的批判(不是我說的啊,是文章解析裏說的!),短篇小說,不長,只有兩萬多字吧,大家感興趣可以去看看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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